亞洲大廈,星空間入口
自2020年8月環(huán)境式音樂劇《阿波羅尼亞》在亞洲大廈開啟駐演,次年,這棟21層寫字樓中的星空間增加到16個,演出總數(shù)達2418場,不少劇目場場爆滿,一票難求。
在對20位從業(yè)者和數(shù)位觀眾的采訪中,我們試圖對這種新型娛樂生態(tài)的魅力、“東方外百老匯”的形成及熱門劇目背后的創(chuàng)作歷程,窺探一二。?
(資料圖片)
舞者楊永奇、陳柯、上官俊雄在星空間5號·山眠劇場
元旦跨年新去處?
去小劇場來一場精神按摩吧!
“太近了!”這是所有在小劇場演出過的演員共同的感受。
而這顯然也是吸引觀眾的重要條件——只有小劇場能讓你如此近距離地觀察演員,捕捉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,甚至他呼出的水蒸氣。
音樂劇《桑塔露琪亞》,人稱“小賭場”
23歲的藝人經(jīng)紀Lynn去年看了超過150場小劇場,不忙的時候一周有6天泡在亞洲大廈,這會讓她忘掉生活中的不開心,感到自己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。“在中大劇場,觀眾是旁觀者,是上帝視角;環(huán)境式小劇場更沉浸,更聲臨其境,我是以第一人稱浸入這部戲的?!?5歲的古代文學(xué)研究生銜月說。
時長短,人物少,劇情更精煉,互動更緊密,再加上長期駐演劇目通常有多套卡司排列組合,都是戲劇愛好者們反復(fù)刷劇的理由。
“小劇場很多劇節(jié)奏輕快,不需要高度集中,下了班去蹦個養(yǎng)生迪,很放松?!?/strong>26歲的公關(guān)Eva還加入了小劇場的微信換票群,“很多姐妹會把群昵稱改成‘收××戲’,還會在群里拼酒店住?!?/p> 下班看戲,買最貴的票,拼最便宜的酒店。不那么傳統(tǒng)、不那么規(guī)矩的小劇場有一群似乎不那么理智的觀眾,他們走進小劇場,就像走進校園門口或是公司兩個街區(qū)外的咖啡廳、小酒館,熟人們圍坐一桌,閑聊幾句,好戲很快開場。 2022年9月,32歲的音樂劇演員葉麒圣正式告別他駐演兩年、演出超過100場的“小酒館”——音樂劇《阿波羅尼亞》,從小劇場“畢業(yè)”了。今年年初,他參加了東方衛(wèi)視的音樂劇推廣綜藝《愛樂之都》,并最終獲得“年度最強卡司”稱號。此前,上一次音樂劇如此集中地出現(xiàn)在屏幕上還是2018-2019年的《聲入人心》系列,不少選手都先后出現(xiàn)在小劇場的舞臺上;今年年末,由《阿波羅尼亞》的出品公司一臺好戲選送的“加盟送好禮”組合參加了《一年一度喜劇大賽2》。 一定程度上,小眾藝術(shù)借綜藝出圈的路徑似乎仍是有效的。然而當下,在線下演出領(lǐng)域,“出圈”未必是大多數(shù)觀眾抑或演員的追求。 早在2020年9月,《阿波羅尼亞》首輪上演不到兩周,戲票就“秒空”了。直到現(xiàn)在,“缺票登記”也是星空間諸多劇目的常態(tài)。 葉麒圣,音樂劇《阿波羅尼亞》 作為《阿波羅尼亞》最早的九人卡司,葉麒圣、李秋盟和李磊都已是三十出頭的成熟演員。2016年,從四川音樂學(xué)院畢業(yè)來到上海的李磊最初接觸到的都是國外引進的版權(quán)戲,包括迪士尼的《獅子王》和《美女與野獸》,“每天票能賣個四五成,好一點的時候就是春節(jié),迪士尼樂園的人多了,自然我們(劇院)這邊人也多一點。那個時候就覺得,什么時候音樂劇才有春天?” “一年能演三四部戲已經(jīng)很不錯,”李秋盟接著回憶,遠比演戲更多的是面試,“每天就是面試,面各種戲,各種角色。那個時期沒有這么多演員,圈子也不大,大家都認識,‘哎你也來啦,我也來了’,對,全是熟人,面試就是大家碰一起聚聚?!?/strong> 如今一年演9部戲的葉麒圣彼時還在全國各地巡演,再次回到上海時已經(jīng)是2020年,參加音樂劇《愛在星光里》的戶外音樂會,“朋友說有個戲叫《阿波羅尼亞》,可以去面試,我就去了。很感謝他們最后選擇了我,一個不怎么熟的面孔。因為當時在上海,是有很多很多優(yōu)秀的音樂劇演員的。” 李磊,音樂劇《桑塔露琪亞》 李磊的師弟、還在川音讀大三的郝李英杰也參與了那一輪的面試,因為疫情原因錯過后,半年后又去面試了它的前傳《桑塔露琪亞》,沒想到又面上了。在和一臺好戲出品人漢坤短暫的聊天后,他覺得“這個老板人挺好的,就跟他簽了。合同都沒看”。 短短幾年,音樂劇畢業(yè)生們從無戲可演變得炙手可熱,“放在2015年,就算是上音、上戲這樣的院校里出來,畢業(yè)就等于失業(yè),要么就轉(zhuǎn)行?!摈撒L文化總制作人王作文也是音樂劇專業(yè)出身,“這兩年的情況是大部分演員都會留在這個市場。成都、武漢、南京……其他城市、各種背景的演員也都涌到上海來。” “在《阿波羅尼亞》之前,我其實也演了8年的戲,那個時候可能我們?nèi)珖惭?,沒有像上海那么多的固定觀眾。小酒館是我回上海之后的第一部音樂劇,也是離觀眾最近的一部戲,它讓上海的觀眾,乃至全國各地的一些觀眾,重新認識了我。所以小酒館對我的職業(yè)生涯來說,有一個重新開始的意義。” ——葉麒圣 如今,一個月演20場戲,白天在不同的劇組排練、合成,幾乎每天都待在亞洲大廈的排練廳——這是許多音樂劇演員的日常?!皟牲c一線。忙的時候,一個月一天都不休息?!?/strong>葉麒圣說。幾年前,一場劇目排練的出勤率通常在90%-95%,放到現(xiàn)在,能達到60%已經(jīng)很不錯了。更多的時候,排練一個多月,想拍一張集體照都湊不齊人。 “確實需要休息”,同時活躍在多個劇組的李秋盟坦言,“但我也不想給人添麻煩,因為我要動一個排期,可能要動到很多人。有時候也挺糾結(jié),比方說你病了,如果你不去演,有些觀眾可能是為了你千辛萬苦來這么一趟,結(jié)果你沒演;或者你演了,演成那樣。” 李秋盟,音樂劇《桑塔露琪亞》 消耗,疲乏,無可回避。 本科學(xué)影視表演的趙偉鋼原本是上劇場的話劇演員,辭職后,他轉(zhuǎn)型演音樂劇,去年開始接觸小劇場。他形容在小劇場長期駐演像是苦行僧的一次修行,“誰對舞臺、對觀眾的尊重更多一分,誰就能夠保持同樣的水平一直這么演下去。狀態(tài)特別浮躁的時候,我就會靜下來禱告一下——真的是這樣?!?/strong> 在數(shù)百場興奮與疲乏的博弈后,今年春天,他們迎來了兩年多來難得的“休息日”。 那段時間,上戲音樂劇畢業(yè)生朱微之第一次擔綱賴聲川導(dǎo)演話劇《暗戀桃花源》的男主角,3月6日是他的末場。下午場結(jié)束后,朱微之迅速沖回后臺洗頭、卸妝,準備晚場的演出,一旁的工作人員異常鎮(zhèn)定地拍拍他說不用著急。后來他才知道,晚上的演出因為疫情原因取消,末場未滿就殺青了。而身在北京的殷浩倫,剛剛決定來到上海,開啟自己人生中第一部音樂劇《銀河鐵道之夜》的創(chuàng)排,“看到上海日增3000+——perfect。然后就來了。” 3月27日,他們在同一個劇組相會,排練4天后,開始了為期73天的封控生活。 音樂劇《銀河鐵道之夜》 長期的停擺對整個行業(yè)的打擊無疑是沉重的。當被問到那段時期是如何度過的,大多數(shù)音樂劇演員先是展露出笑容:每天睡到自然醒,搶菜,做飯,刷抖音,打游戲,看看電影,看看書……接著如實坦白,到后面就忍不住開始看劇本、背臺詞,總之,還是想演戲。 另一群表示“閑不住”的人是音樂劇《翻國王棋》的制作團隊,“因為兩個月對我們來說是很完整的時間,可以只干一件事情。我們騰訊會議室是不關(guān)的,每天九點,制作方、導(dǎo)演、編劇、作曲都在了,就繼續(xù)開會。到最后大家都開始摳字眼了,可能會花半天的時間來決定是不是要用這一個字?!?/p> 對一次報復(fù)性的休息,或一場報復(fù)性的創(chuàng)作來說,重復(fù)和枯燥是珍貴的。 在對小劇場的觀眾進行街頭采訪的過程中,當被問到心目中排名前三的劇目,剛上演不過2個月的音樂劇《翻國王棋》和舞蹈劇場《寅時說》是受訪者們頻繁提及的兩個名字。其間,觀眾們最頻繁使用的評語是——用心。這幾乎是對一部劇目從劇本、編排、演員、舞美、燈光、氛圍等等全方位的肯定。 相較中大劇場,小劇場幾乎是沒有死角的。在《翻國王棋》這個基于維京文化的原創(chuàng)故事中,就連演員們下的棋都是有棋譜的。 音樂劇《翻國王棋》 “小劇場的表演需要更細膩,更生活化。”25歲的劉瀚聰是主人公奧爾森的扮演者,每場演出結(jié)束后,他都會“比較興奮”,回到家也會去琢磨自己今天對戲和唱段的處理如何如何,有沒有把想表達的東西清晰地傳遞給觀眾。他的搭檔王逸飛則需要在角色特性上下狠功夫,23歲的他需要飾演一位將軍的壯年和老年時期,從《李爾王》到同卡司的其他演員,都是他模仿和學(xué)習的對象。 “團隊之間的默契也是很重要的,”擔當過多部原創(chuàng)音樂劇男主角的徐澤輝,也是《翻國王棋》最初的創(chuàng)排卡司之一,“一部部戲下來,當我們逐漸發(fā)現(xiàn)彼此的專業(yè)素質(zhì)、藝術(shù)審美和追求都是相似的,會更容易碰撞出好的作品。中國原創(chuàng)音樂劇是需要更多這樣的創(chuàng)作小組出現(xiàn)的。” 《翻國王棋》 “眾所周知,其他城市的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基本是導(dǎo)演為中心,只有上海是完整的制作人制,一切以觀眾為導(dǎo)向。觀眾看過那么多的小劇場,用不用心,其實很明顯就會看出層次和差距。”在近幾年的做戲過程中,王作文坦言很多制作思路是觀眾教會他的。幾年前,一位觀眾評論他們的另一部戲時說:故事挺好但是太雞毛蒜皮了——“舞臺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造夢空間,我為什么要在劇場里看我生活里這些瑣碎的事情呢?”這讓他至今印象深刻,于是,當他著手籌備《燈塔》和《翻國王棋》這兩部原創(chuàng)劇目的時候,要怎么為觀眾造夢,就是他想要探究的核心命題。 《寅時說》也是在一遍一遍推翻重來的過程中誕生的。 自從去年創(chuàng)立舞團,著手孕育自己的第一部、且這般“不合規(guī)矩”的舞蹈劇場,導(dǎo)演、編舞耿子博每天都在劇場工作12小時以上,經(jīng)常是瑜伽墊一鋪,睡袋一套,枕頭一墊,就地睡在這兒,第二天起來繼續(xù)工作。 《寅時說》 然而,盡管如此,在最初創(chuàng)排的幾個月里,耿子博時常聽到的來自制作人的一句評價是:我不喜歡——作為一個普通觀眾,我看不懂?!澳蔷涂车簟!惫⒆硬┖芨纱?。在學(xué)習、從事編舞十余年后,他認定自己此刻在做的這件事情,不是做給圈內(nèi)人看,而是給圈外人看的,“對很多國內(nèi)的觀眾來講,八門藝術(shù),舞蹈是排在最下面的。但其實在沒有所有這些藝術(shù)形式的時候,舞蹈是第一個出現(xiàn)的,因為我們連語言都沒有的時候,全部都是肢體,是行為。所以我經(jīng)常會想,為什么今天的舞蹈會變成這樣?為什么不試試做普通觀眾也看得懂的舞蹈?” 避免作為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者的自嗨,是王作文和耿子博共同的準則之一。 “在同一個圈子里面,總是聽到好聽的話,其實沒有太多的意義。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者有自己的直覺、態(tài)度和審美是必然的,但我們需要去引領(lǐng)大眾的審美,而不是沉浸在自己的藝術(shù)狀態(tài)里面,和大眾完全脫軌。觀眾就是挑剔的,藝術(shù)就是極其嚴苛的。更何況今天很多觀眾的審美,其實是完全超越創(chuàng)作者的。” 奧爾森中尉被派往幽靈王領(lǐng)導(dǎo)的貝爾島執(zhí)行任務(wù),島上的一切卻勾起了他的回憶:戰(zhàn)士只用冷兵器戰(zhàn)斗,島民們愛喝酒、愛玩翻國王棋!失落的維京和新生的世界,已故的恩師摯友克雷加德……奧爾森將在島上經(jīng)歷什么,發(fā)現(xiàn)什么? 群聊成員 王作文 31歲,魅鯨文化總制作人 “希望觀眾不會再為‘原創(chuàng)’兩個字感到擔心” 劉瀚聰 25歲,外表和內(nèi)心都很柔軟的“奧爾森” 王逸飛 23歲,最年輕的“克雷加德” 徐澤輝 25歲,敏感掙扎的“奧爾森” ELLE?做《燈塔》和前傳《翻國王棋》這兩個故事的初心是? 王作文?《燈塔》最開始源于我腦海中的一幅畫面:一個老頭面朝大海,一個年輕人坐在卡洪鼓上,也面朝大?!@兩個人的背影延伸出了《燈塔》的雛形。到目前為止《燈塔》演了400多場,有觀眾復(fù)刷了100多場,也是出于大家對于《燈塔》的喜愛,我們想把這個IP延續(xù)下去,就有了前傳《翻國王棋》。我們在《燈塔》的三個主角:少年霍普、青年懷恩、老年守塔人中間,最終選擇了相對更神秘的守塔人作為主角,講述他過去的人生。有的演員會在《燈塔》里演守塔人,同時在《翻國王棋》里演奧爾森,比如劉瀚聰。 ELLE?《翻國王棋》最想傳遞的是?? 劉瀚聰?豆瓣上有條評論說“歷史是一個任人裝扮的小丑”,我覺得說得很好。這個故事的內(nèi)核其實是當新世界來臨之時,舊世界的人要如何自處。我們的主人公奧爾森是夾在新舊時代中間的角色,他是這個戲里面最“像”人的一個人,像一只攝像機鏡頭一樣記錄著貝爾島上的全部——這樣一個挺宏大的故事被搬到舞臺上,觀眾們還挺喜歡,我們也覺得很開心。 ELLE?如何飾演跟自己年紀不符的角色?? 王逸飛?我是99年的,一開始拿到克雷加德這個有點年紀角色的時候,我就說,完了。首先我的聲音就不是那種厚重的質(zhì)感,后來導(dǎo)演讓我去看《李爾王》找感覺,抓住他聲音里面那種大的線條……好在我跟克雷加德一樣,都是摩羯座(笑)。他們剛問我今天在臺上為什么流淚了?克雷加德究竟能不能流淚?我們之前也跟導(dǎo)演討論過,其實流淚和哭不一樣,流淚并不代表懦弱,他只是覺得惋惜。 ELLE?你會如何看待觀眾的評價? 徐澤輝?我還挺喜歡看辣評的。有時候看觀眾Repo,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就算是同一場演出,也會有不同的聲音,有人覺得你演得不錯、唱得不行,也有人覺得你演得不好、唱得挺好。對現(xiàn)場藝術(shù)來說,我們還是要接受、包容所有的評價。有些演員會比較在意這些評價,但我覺得在意不應(yīng)該是一種結(jié)果,而是思考的開始。在我這里,我的方向有沒有問題、哪里需要調(diào)整,標準在于導(dǎo)演的意見。 《桑塔露琪亞》(上圖),人稱“小賭場”,是“小酒館”《阿波羅尼亞》的兄弟篇。當你掀開帷幕,置身于百年前曼哈頓的賭場之中,俄羅斯轉(zhuǎn)盤和老虎機吱吱作響,還能聽到金幣掉落的聲音……你能看到黑手黨家族的愛與友情,糾纏與別離。話劇《大象之歌》(下圖)改編自“莫里哀獎”最佳作品,一臺好戲的又一話劇力作:一場精神病院里展開的“貓鼠游戲”。 群聊成員 葉麒圣 32歲,不久前畢業(yè)的初代“Stevie” 李秋盟 31歲,本想在30歲年入百萬的“Chi Chi” 李磊 30歲,休息日一定會和朋友出門的“Sonny boy” 郝李英杰 24歲,合同也沒看就簽約的“Stevie” 陳志 32歲,導(dǎo)演、劇本翻譯、演員,“不要小看觀眾的生活經(jīng)驗” ELLE?一年演9部音樂劇,為什么音樂劇會讓你“欲罷不能”? 葉麒圣?這就是我的工作,當然想把所有的時間、精力都放在里面,早出晚歸,兩點一線。這對我也是一種認可,一種激勵,能學(xué)到很多東西。 ELLE?哪三個品質(zhì)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棄的?還有什么品質(zhì)或才華,是你很想擁有的? 葉麒圣?善良,執(zhí)著,還有真實吧。其他品質(zhì)的話,我一直想追求一種從容;至于才華,我想成為一個指揮家,對于任何的樂器都了如指掌(笑)。 ELLE?會偶爾想家嗎?剛離家的你是什么樣子的? 葉麒圣?不是偶爾想家,是經(jīng)常想家。因為忙的時候太多了,這些年,最能觸動我的就是回到家人身邊的那一刻。剛離開家的時候,我就是一個調(diào)皮,有點叛逆,有點狂野的樣子。 ELLE?對演員來說,小劇場和中大劇場哪個更難演? 李秋盟?論精神集中程度的話小劇場會更累,因為你不是要在臺上演,你是要在臺上“活著”。大劇場就是演,塑造,但小劇場你必須得是那個人——要讓觀眾相信你們常年生活在這里,輕車熟路,非常有感情,什么物件擺在哪里、犄角旮旯放了什么都清楚……小劇場就好像每天上班,領(lǐng)固定工資;大劇場就是你的兼職,外快。小劇場演吐了就去演大劇場,大劇場演煩了又想回來,很貪婪的。 ELLE?在小劇場長期駐演,如何持續(xù)保持熱情? 李磊?我倒不覺得是要熱情。每一場我都是希望自己在上臺之前平靜下來,才能一遍一遍地重新去接受這個故事。對舞臺的熱情是刻進DNA里的,但保持冷靜才能完成好這個作品。當然也會希望每天有一點新鮮感,比如郝李有個情節(jié)是要往花瓶里面插黃玫瑰,今天插了一個新的造型,我就很驚喜,但如果今天他的花還是插成那個樣子,就挺失望的(笑)。 ELLE?有過開場就出問題的時候嗎? 郝李英杰?有過一次。是演《阿波羅尼亞》,那次剛上場我就發(fā)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(一直抖),麥都快被捏爆了。歌詞到“消磨時間于是我在身邊”后面有一個“耶”——我發(fā)現(xiàn)那句詞還沒唱到“耶”,但動作已經(jīng)到“耶”了,我心想完了!唱錯詞了!然后剛接下去一句“惡魔在耳邊”,又錯了——你就能感受到觀眾那個氣壓,別人也為你捏把汗,你就更緊張了。感覺當時觀眾也想幫我唱,因為他們很熟悉詞,奈何他們沒有麥。下臺之后我腦子一片空白,就去問舞監(jiān)要劇本,他確實給了我一個劇本——一個直譯版本。我崩潰了。后來硬生生演完那一場,嚇死了!不過那是當時的我,現(xiàn)在成長了,不會再怕了。 ELLE?作為一部心理博弈戲,《大象之歌》想要探討的是? 陳志?很多人知道《大象之歌》是因為2014年的電影版,但其實最初它就是一部的話劇作品。編劇對自己的作品十分珍愛,我們也力求保持原作的凝練、干凈。《大象之歌》探討的是每個人受原生家庭的影響,我們在世界上存在的價值、意義,渴望得到的關(guān)注和愛……這些探討也是我們做這部戲的初衷。 ELLE?你既是導(dǎo)演,又是演員、翻譯,是如何開發(fā)這么多身份的?? 陳志?我本科是西北大學(xué)對外漢語專業(yè)的,我們自己有個學(xué)生劇團叫“小黑劇社”,我是社長(笑)。劇社每年會有大大小小十幾場演出,也拿過國際易卜生大學(xué)生戲劇節(jié)的特等獎,我們還嘗試過賣票,兩塊錢、五塊錢……一場也能有兩三百觀眾。2012年本科畢業(yè)之后,我一直在做演員,我們當時的很多成員也至今活躍在戲劇圈?!洞笙笾琛肥俏艺嬲饬x上導(dǎo)演的第二部作品,考慮到參與文本工作對劇目的整體呈現(xiàn)有幫助,這才撿起大學(xué)時期的語言基礎(chǔ),做了翻譯。 穿梭于古今兩個時空的鴻門宴,《寅時說》以舞蹈和肢體重構(gòu)劉邦的命運抉擇和現(xiàn)代人的貪嗔癡念,達成了舞蹈與表演、抽象與具象的絕佳結(jié)合。 群聊成員 耿子博 32歲,導(dǎo)演、編舞 “沒的選就是有的選,你不去啟動的話可能永遠在準備” 上官俊雄 29歲,自律的完美“王” 楊永奇 24歲,非科班的舞者“邦” 陳柯 27歲,愛看書的“將” ELLE?當初為什么來到亞洲大廈做了“舞蹈劇場”? 耿子博?我本科學(xué)的是舞蹈編導(dǎo),14年研究生畢業(yè)之后陸續(xù)做了編舞、執(zhí)行導(dǎo)演,去年突然開始做了自己的劇場,這屬于步子邁大了。本來想走得穩(wěn)一點的,突然要跑起來了,壓力還是很大的。當初朋友推薦我來看這個場地的時候,我進門第一反應(yīng)就是:肯定做不了——層高只有3米多,對于舞者來說毫無空間,一個雙人托舉就撞到梁上了。后來我花了兩天,妥協(xié)了。一是我覺得就因為沒人愿意打不安全的牌,才永遠困在創(chuàng)作的舒適圈里。二是,整個小劇場的氛圍、流量,跟舞蹈是沒關(guān)系的,那我為什么不試試做普通觀眾也看得懂的舞蹈?所以《寅時說》創(chuàng)排的時候,我常常問非專業(yè)觀眾的意見,然后一遍一遍地推翻……當然,到演出階段就不會再動了。即便我知道還存在一些問題,我也不會再改了,就像你不可能回去修改小時候的日記了。藝術(shù)需要不同的聲音,這個時期我就想發(fā)這個聲音。 ELLE?觀眾常評價你是完美的“王”,你覺得這個形容貼切嗎?? 上官俊雄?沒有人可以說自己是絕對完美的。如果我現(xiàn)在把自己定義為是完美的,一旦受到語言上的攻擊或者否定,我馬上就會開始內(nèi)耗,這沒有意義。每個人都想讓自己更全面,但其實完美不是一個目標,它是一個過程。我們在追求完美的過程中會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更加堅定,從容。比如我是學(xué)民族舞的,我喜歡的維吾爾族舞體態(tài)比較高挑,很貼合“王”的形象,但現(xiàn)代舞和編舞方面我就需要比其他舞者更加的努力。我享受的是這個精進和完善的過程。 ELLE?作為非科班舞者,要跨越的最大的障礙是什么?? 楊永奇?擔心自己拿不下這件事情。我大學(xué)的專業(yè)是舞蹈學(xué),更偏向理論和教學(xué),直到大三學(xué)了現(xiàn)代舞才感覺有一點機會:好像我也可以站到舞臺上。畢業(yè)以后我演過一些大型劇目的群舞,跟他們到各個城市巡演,直到去年來參加《寅時說》面試,那時候心里有一個很強烈的聲音:一定要留下來。說實話現(xiàn)在我也不確定那么多人面試,為什么選了我(笑)。 ELLE?你在很多舞團待過,參加過很多戲劇節(jié)和藝術(shù)節(jié),《寅時說》是什么吸引了你? 陳柯?一方面是因為耿老師。八年前我在歌舞團工作的時候,就在《中國好舞蹈》上看到了他,一直都有關(guān)注。因為《寅時說》是用現(xiàn)代舞去演繹歷史故事,對舞者來說是挺大的考驗,我又會飾演“將”和“邦”兩個角色,就經(jīng)常會去參考電視劇里其他藝術(shù)家的儀態(tài)和行為。另一方面的話,故事還是一直能打動我的。 一名演員,一支麥克風,一張嘴,Storm認為單口喜劇脫口秀是人類喜劇的最高形式。他創(chuàng)立的喜劇聯(lián)盒國曾獲“首屆上海國際戲劇節(jié)杰出表現(xiàn)獎”,每年的線下演出超過500場。 Storm徐風暴 35歲,喜劇聯(lián)盒國創(chuàng)始人、脫口秀演員。“喜劇最讓人上癮的地方就是,觀眾的反饋真的很及時。” 狒狒 29歲,喜歡在咖啡館臨時抱佛腳的脫口秀女演員 小橘 23歲,不想發(fā)大財?shù)那搬t(yī)學(xué)生 ELLE?你講脫口秀的靈感來自于?? Storm?我這個人在生活中比較不忿,靈感通常來自于我認為某件事情不該這樣,比如有人覺得父母催婚不對、畢業(yè)躺平不對……喜劇都是說那些大家不敢說的東西,一半是讓人開心,一半是讓人難受。喜劇還是一種豁達的精神,說實話生活當中有幾個人有膽量在這么多人面前講自己的糗事?極端杰出的喜劇是要踩在人的臨界點上,因為人是在緊張感完全得到釋放的時候,才會笑。 ELLE?你每周演出的頻次是?? 狒狒?普通話的演出每周大概七場商演,加上在上海共舞臺的上海話專場,十場左右。有些演員趕場很厲害,一天就能趕十場,講到后來明顯感覺到他的段子在衰老,講得也沒有情緒。人為了賺錢就會瘋狂。 ELLE?為什么選擇在線下講脫口秀,不去上綜藝?? 小橘?我還挺享受在線下當小演員的,就有點叛逆。作為一個普通人,不上綜藝讓你少獲得了很多,但也讓你少被人傷害很多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受眾吧,我到這里就可以了。如果不是追求自由的話,我早早就去編制內(nèi)當醫(yī)生了。 再次醒來時,喬班尼正身處銀河列車999號。 兒時好友康貝瑞拉告訴他,列車正在銀河中央馳騁。 王歡 34歲,致敬文化制作人 “演員有實力,帥,人品好,早晚會紅的” 趙偉鋼 31歲,從話劇演到音樂劇的“康貝瑞拉” 殷浩倫 30歲,人生一直在走彎路的“喬班尼” 朱微之 25歲,不給自己貼標簽的“康貝瑞拉” ELLE?選角時,你最看重演員的特質(zhì)是?? 王歡?我對演員的遠期成長看得很重。因為我做過選秀、帶過偶像,見的藝人多了,很多方面真的是有共性的。有的演員不是學(xué)音樂劇的,但唱跳演有一兩門很強,那也有的戲演,就是合適的角色很少,還要持續(xù)進步才能在市場上站住腳。所以音樂劇演員實力第一位,兼具帥那就更好了,另外敲重點:人品要好——圈子很小,大家都有故事,傳來傳去都會知道的。我挺看重演員的真摯的,有特點要直給,如果剛好跟角色匹配,那就是你了。 ELLE?從話劇轉(zhuǎn)行音樂劇,又從中大劇場演到小劇場,有什么感觸?? 趙偉鋼?我接到的第一部音樂劇《水曜日》,是一個唱段和表演都很難的劇,壓力非常大,現(xiàn)在想想覺得很不可思議。在小劇場,演員需要更細致,更準確地把控自己的能量,太爆的話觀眾會往后縮。距離產(chǎn)生美,觀眾離你太近了,他們的呼吸,他們的哭,他們的笑,你都能感受到。 ELLE?《聲入人心》第二季之后,怎么從學(xué)歌劇轉(zhuǎn)到演音樂劇的?? 殷浩倫?因為我是個男高音——不對,不小心說出了我的愿望。重新來——我是個男中音,又偏瘦,唱歌劇硬件條件就比較吃虧。音樂劇這件事情要追溯到11年前考大學(xué)的時候,我想考音樂劇系,但是家里不太支持?,F(xiàn)在再轉(zhuǎn)過來,困難也是有的,不過畢竟我之前還唱過三年和音,美聲的,流行的,非人聲的,各種奇怪的聲音都要唱……總之還是比一般唱美聲的人要容易那么一丟丟(笑)。 ELLE?你上過選秀綜藝,演過話劇和音樂劇,為什么選擇一直站在舞臺上? 朱微之?我從小其實蠻害羞的,那時候?qū)W小提琴,喜歡流行樂,喜歡街舞,追過男團,會買喜歡的專輯看MV偷偷練,心里就認定要上舞臺。《創(chuàng)造營2019》結(jié)束之后,就決定把工作重心放在舞臺劇上,去年面試《暗戀桃花源》也是抱著試試的心態(tài),完全沒想過能選上,壓力蠻大,但也很興奮。不管什么樣的舞臺我都想要去磨練,不想給自己設(shè)限。 撰文:Teresa、Scarlett 采訪/編輯:Teresa 攝影:RustyNero、Freya 鳴謝:亞華湖院線、一臺好戲、魅鯨文化、山眠劇場、致敬文化、喜劇聯(lián)盒國 (部分劇照由劇方提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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