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場雪落后
整座老城變得更加肅穆莊重
但熱鬧也在這種極冷的環(huán)境中生出來
臘月初旬起，新春迎季
家家戶戶張燈結(jié)彩
街巷里占滿了吆喝聲
這是北平里的春意
而老舍先生，當歸北平
老舍出生于1899年2月3日的北平，剛好是戊戌年的臘月二十三，隔天便是“立春”。父母便為他取名舒慶春，即為“慶賀春天”之意。他也像從這人間煙火中走出來，筆鋒幽默意蘊深邃，在平實中燃燒著繁茂的生命力。
農(nóng)歷壬寅虎年大年初三，在老舍誕辰123周年的今天，春節(jié)第三期內(nèi)容將會帶大家一起回顧北平中的傳統(tǒng)時節(jié)，與《四世同堂》宏大幕布下的市井溫情。
老舍先生漫畫肖像（宋欽日 作）
汪曾祺曾在《老舍先生》一文中詳細描寫過老舍在北京的住處：
“東城乃茲府豐富胡同有一座小院。走進這座小院，就覺得特別安靜，異常豁亮。這院子似乎經(jīng)常布滿陽光。院里有兩棵不大的柿子樹，到處是花，院里、廊下、屋里，擺得滿滿的。按季更換，都長得很精神，很滋潤。”
北京·老舍先生故居
老舍愛花。院子里三百多棵菊花，全由他和夫人親自打理。天氣晴好時，一盆盆搬出去曬太陽；刮風(fēng)下雨時，再一盆盆“搶救”進屋里去。生活“有香有色”，連帶著落筆都更有了精神頭，汪曾祺評價他“俊得花枝助”，文章里盡是自然意趣。
老舍先生與花
他也愛茶。整日要有熱茶烹著，溫和雅潔的氣韻一起，便能“萬物靜觀皆自得”。逢年過節(jié)，好友們聚在一處，清茶不足以慰風(fēng)塵，他便飲酒。泛著紫黑色的苦老酒入肚，酒過三巡宴席正酣，就借著豪情高唱一曲京劇，自有“文章為命酒為魂”的灑脫豁達。
老舍先生與友人
出生于北平，滿族正紅旗人，“京味兒”刻在了他的血脈里。他并非沒有離開過故土，六十多載人生中，他曾輾轉(zhuǎn)過倫敦、新加坡、重慶、天津等地，但北平卻時常讓他存有一份掛念。1936年，戰(zhàn)亂年代，他在山東濟南寫下《想北平》，“從雨后什剎海的蜻蜓一直到夢里玉泉山的塔影”，老舍以其為根，字句中全是對家鄉(xiāng)的款款深情。
1958年盛夏 老舍先生在北京一處荷花池邊小憩
“老舍屬于北京。” 他代表著北京的文壇，用的是北京話，講的是北京事，但更多的，是他與這座城市氣度上的貼合。敘事恢弘而又落點平實，像凌空于朝代歷史之上，卻又在市井中尋得時代的真意。宏大與渺小之間，看似矛盾，但就像老舍將文人詩酒茶花的雅致皆換成了樸素的腔調(diào)，在代際沉浮中舉重若輕。
《老舍筆下的人物及街市》主題展
老舍的作品，也是北平的世態(tài)史，《四世同堂》是其中最具標志性的一部。
小說以小羊圈胡同為背景，刻畫了北平淪陷區(qū)內(nèi)，祁家、錢家、冠家等社會群像。這并不是觀感輕松的小說作品，三四十年代的四合院風(fēng)雨飄搖，幾大家族分崩離析，八年抗戰(zhàn)的悲慘從普通人的流亡中呈現(xiàn)出來，熱鬧的年節(jié)開始變得寂靜無聲，整個北平在悲泣。
《四世同堂》
但老舍依舊在故事中留下了珍貴的正直與溫情。
錢老先生本是只知賞花飲酒的讀書人，十指不沾油鹽，過著“采菊東籬下”的出世生活。盧溝橋事變后，妻兒雙亡，但他沒有屈從下傲骨，而是拿起筆奮起抗爭。往日的溫和君子變得落魄不堪，他的目光卻仍銳利如炬，他說，“得到什么，我就吃什么；走到哪里，我便睡在哪里。剝?nèi)チ艘律眩也拍芏嗫匆婞c自己。”這是一種苦難下尋得“簡單”的大智慧，“赤子”無關(guān)年齡，“浪漫”無關(guān)境遇。
常二爺代表著胡同里底層的小人物，說話做事都直率淳樸，帶著種努力生活、又在生活中努力尋求快樂的天真。書中描寫，他“是個脾氣又干又倔，而心地極好的，橫粗的小老頭兒”，出場就帶著喜氣。背著米袋，進門先跺了頓腳，再“通天扯地”的作了個大揖，是沾染著泥土的小市民，卻以“真誠可愛”掃下了不少時代的陰霾。
《四世同堂》話劇演出
一磚一瓦，一花一草，老舍并不吝嗇對北平日常的細致描摹。他寫北平的秋，天高又亮，“西山北山的藍色都加深了一些”。他也寫街上的地攤，香檳子和海棠木瓜，排列得齊整好看，讓過路人都忍不住添點醉意。那點溫厚，在他的記憶里無數(shù)次盤桓，與凄涼的亂世形成對比。但又像是警醒，在困苦中仍要含著向陽的希望。
《四世同堂》、《茶館》、《駱駝祥子》之外，老舍也有些并不那么“耳熟能詳”的作品。在新春之際，為大家推薦幾本老舍先生的“冷門書單”，希望能在2022年，帶給你對于生活全新的理解。
散文集。書中收錄了老舍先生67篇散文作品，談生活，談藝術(shù)，談自然，他從簡單的市民生活中擷取靈感，并將對萬物的理解訴之筆端。這本書將老舍的幽默放大到極致，自嘲、調(diào)侃和戲謔隨處可見，隨便翻到一篇都讓人捧腹，但捧腹后卻又引發(fā)深思。字句間沒有矯飾的痕跡，不加雕琢，卻勝在天然。
他談坐車的經(jīng)歷，說飯后坐車最“冒險”，接連坐三天，沒病的都要得腸胃炎。他談“外出避暑”，不如“家里蹲”，一動不如一靜，應(yīng)用的東西都在手下伸手即得，有風(fēng)乘涼無風(fēng)執(zhí)扇，便也舒坦自得。
對他而言，人間酸甜苦辣都有其獨特的真意。老舍在散文中放下了對社會的批判與歷史的嘆憂，完全回到了他本身。字如其人，有趣生動，而充滿啟示。
《人間真趣》
雖然老舍筆下盡是民生萬象，但《牛天賜傳》卻是他第一次為真正意義上的“普通人”作傳。小說描寫了商戶牛老頭和其太太年老無子，有天在門口撿到一個男孩，便取名“天賜”。牛天賜從小嬌生慣養(yǎng)，后在養(yǎng)父母畸形的教育，三位私塾老師的“培養(yǎng)”，和種種社會機緣的影響下形成了自我的人生觀與個性。
“牛天賜”的成長經(jīng)歷，同樣也是我們身邊千千萬萬個孩子的成長經(jīng)歷，背負著家庭變故和時代變遷，對當下的教育觀念有很強的啟發(fā)。書中也不乏有對傳統(tǒng)禮節(jié)的詳細描寫，北京話的語言風(fēng)格讓人讀起來十分親切。
遺憾的是，因為時局動蕩，這本書老舍并未寫完。但開放式的結(jié)局卻帶給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，跌倒在浪潮中，或是從頭再來，每個平凡人的故事也有無數(shù)種可能。
《牛天賜傳》
老舍創(chuàng)作的小說中唯一一篇愛情題材的作品，用第一人稱的視角講述了一對青年男女的戀愛悲劇。小說的情節(jié)沿用了經(jīng)典的愛情橋段，男女主青梅竹馬暗生情愫，后因為世事突變，兩人不得已分開，再見面時，卻相愛不能相守，最終天人永隔。
但特別的是，小說是由老舍和自己初戀的故事改編的，也或許正因于此，他在文中傾注了非常飽滿的感情。文風(fēng)不同于其他作品中的幽默詼諧，也完全拋下了往日的隨性平實，而是用散文詩一樣優(yōu)美細膩的筆觸描繪，運用象征主義，勾畫出朦朧且悠遠的意境。
《微神》
具有諷喻色彩的長篇科幻小說，游記式的行文脈絡(luò)很像成人寓言。故事由“我”飛離地球，被一群長著貓臉的外星人帶到“貓城”展開。在艱難的外星生活中，我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，經(jīng)歷了一段奇遇。近五百年內(nèi)，貓國人自相殘殺，文明敗落，于是最后以矮子國進犯，貓國滅亡而告終。
奇異的筆鋒下不難看出老舍對中國近代史的反諷。寫這部小說時，九一八硝煙驟起，日軍侵占中國，老舍回國后看到的社會千瘡百孔殘破不堪，于是他懷著悲痛的心情寫下《貓城記》，用以抨擊貪得無厭的侵略者，反思國家頹敗的現(xiàn)狀。
據(jù)稱，因這部作品，1968年的諾貝爾文學(xué)獎本想頒給老舍，卻因他逝世而作罷。中國文學(xué)史上空前絕后的作品，不僅因文字的出神入化，也因他對現(xiàn)實的悲憫。
《貓城記》
老舍的中篇小說集，《我這一輩子》是其中的同名代表性的作品。清末民初，社會動蕩，小人物在大時代的潮流中沉浮漂泊，無所依靠。
文中的主人公是個普通的刑警，十幾歲當學(xué)徒，學(xué)成的手藝卻因為社會變遷而被淘汰；妻子跟好友私奔后，做起了薪水微薄的刑警，卻遲遲無法晉升。而后老來喪子，生活的玩笑還在繼續(xù)。
老舍將筆觸從民族的命運，伸向普通人的命運，又以普通人的坎坷無奈來映射時代。國、家與人之間的聯(lián)系無法被割斷，文風(fēng)幽默，卻字字錐心。
《我這一輩子》
寫在最后
喜歡話劇的朋友們不妨在壬寅虎年
再次回顧經(jīng)典之作
老舍作品2022年現(xiàn)有演出信息：
話劇《四世同堂》-中國國家話劇院出品·演出
2022.3.25-2022.3.27 19:30
上海 上海文化廣場
責(zé)任編輯：
